营业收入约为京东的20%,毛利润总额却与京东相差无几。“搅局者”拼多多,是如何从电商巨头环伺中突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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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13当下电商的破局之路,走出纯粹低价叙事很大程度上在于平台或商家为消费者提供了商品之外的某种价值,服务、情绪、场景不一而足。
2024-12-12羊毛党一族,在平台各种游戏规则之下,越来越肆无忌惮。
2024-12-11第一批搞钱的小白已经撤退了
来源/首席人物观(ID:sxrenwuguan)
作者/小葵
编辑/江岳
01 人气 摆摊热了,义乌火了。 所有人都想去义乌上货。几乎每一条关于义乌搞钱的小红书帖子,都会引来同行者在评论区报到。其中多数是没有开店经验的新手、打算搞副业的白领、裸辞或者被裁的大厂人。他们普遍喜欢在“报到”的宣言里加上感叹号,显得冲劲十足干劲满满。 一副没有被社会捶打过的样子。 第一波行动者已经在今年“五一”假期尝到碰壁的滋味了。当他们放弃旅游和休息,坐着飞机、高铁或者自驾赶到义乌研究搞钱时,迎接他们的,却是七成以上店铺闭店的黑漆漆的义乌国际商贸城。 老板们休假去了。 这座由五个区域、七万多个摊位组成的贸易城,是义乌财富故事的核心,平时里总是熙熙攘攘。但“五一”假期,多数没有开门,连扶梯都停止了运行。玩具区一楼坚持营业的老板们,甚至向顾客推销起20块钱一只的铁皮青蛙——这样的小生意,他们平时是瞧不上的。很多店铺都在显眼处挂着告示:不零售。 好在,义乌酒店没有涨价,毕竟往年的“五一”都是人们往外走。逛不着商贸城的搞钱小白们,还可以去常年热闹的夜市上,先去花花钱——对于生活在北京上海,每天都在同样的空调温度下重复生活的年轻人,这份快乐不亚于搞钱。 至少,当我刷着朋友们在京郊排队抱怨的信息,在夜市上吃着10块钱一份的臭豆腐,提着50块钱一双的凉拖时,感觉是这样的。 没错,我把“五一”假期献给了义乌。可惜,义乌老板们的“五一”是属于家人的。 假期第三天,当我在商贸城一家袜子批发店终于见到老板娘时,她笑眯眯地告诉我:这是缘分。她只是过来办点事,下午继续闭店,要自驾出去玩。另一家店铺,我眼见一位老板娘拉下门闸,带着儿子悠然离开,一副不着急挣钱的样子。 后来我就理解了:这是成熟的表现。毕竟,真正的大客户,也不会赶在“五一”假期前来。溜达在商贸城里的,一多半,都是像我这样的小白:跟着小红书里的搞钱之风而来,“先看看”,但其实也不明确要找什么。 02 指南 相似的小红书攻略,把小白们引向了共同的目的地。 全球规模最大的小商品批发市场,义乌国际商贸城,几乎是所有人都会打卡的地方。在小红书搜索框里输入“义乌国际商贸城”,得出的内容超过3万条。 从北京赶来的大厂毕业生山农,在vlog里无意间提到自己花半小时逛完了商贸城,激发热议,继而喜提了人生中的第一条十万加短视频。 毕竟,按照7万家商户计算,每家安排5分钟,逛完义乌国际商贸城需要5833个小时——不眠不休的前提下,243天能全部逛完。 5月中旬,我再次钻进义乌国际商贸城,终于得以看到它的部分真貌,以及,感受到作为搞钱小白的卑微。 假装店主拿货,显然很容易被识破。 老板们一般会问几个问题:外贸还是内销?在哪里卖?新手往往在这个环节就开始心虚。逐渐熟悉掌握话术后,在一家帽子店,我成功说服老板,以拿货价卖给我几顶防晒帽。不过从网上比价结果来看,“拿货价”并没有什么优势。 老板介绍的工厂实力,倒是让我印象深刻。“这样的印花,整个商贸城只有我家能做”,“为了做出印花,投入3500万搞了新生产线”。于是,我也顺势说服自己接受了价格不便宜的原因:一定是老板的货足够好,而不是我的小白散客身份被发现。 但逛到后面,伪装就变得意义不大了。毕竟我看到的价格对比更多是这样的: 一款儿童益智玩具,“拿货”99元,10件起拿。电商平台上,同品牌、同款,69元包邮; 一款儿童夏季家居服,“拿货”40元,10套起拿。电商平台类似款,价格在14元-33元之间; 在一家女士内衣店,我倒是找到了价格合适的单品,“拿货”价相当于我平时购买价格的四分之一。我欣然下单,但老板娘得知我只要单款单色10件时,脸色一变,随后疯狂推销,劝我至少应该拿M- XL码,以及旁边的那款也很好卖。 想必在我连连拒绝的那刻,老板娘心里已经有数了。说谎被识破的尴尬,让我不好意思商量包邮,匆匆付完钱,便落荒而逃。 图:商贸城内的国际物流广告 区别于“五一”假期前的意气风发,假期过后,小红书的义乌搞钱贴里有了更多关于劝退的内容。普遍共识是:对于拿货量不大的客户,义乌并不友好。很多品类的售价都比电商平台更贵,100件甚至更多才起拿。 有意思的是,这些义乌搞钱贴普遍平实,没有小红书博主们喜欢的精修照片和滤镜,往往是原图直出,以文字分享为主——就像义乌这座城市一样务实。但这并不妨碍讨论区的热烈,连老板们也会亲自下场参与。在义乌从事童装生意12年的叮当就在讨论区喊话: 如果只是想来搞一批衣服回家卖,又没有门路,千万别来义乌。 03 学费 在义乌,更具特色的交易市场是库存街,也称尾货街。 它们多以村子直接命名:梅湖街、白岸头、下王村、江北下朱。街区由长得几乎一样的六层楼房组成,一楼卖货,楼上作为仓库或者住人。其中最有特色的,又属江北下朱,主攻电商供应链,支持一件代发。 不需要囤货,光凭这一点,就足够吸引小红书里的搞钱女孩了。 但问题是,拥有小红书式审美的搞钱人,大概率在江北下朱拿不到合适的货。 江北下朱的很多货是供应给电商直播间的。比如山农在这里看到了0.65元一支的牙膏——他之前在某直播间里购入的价格是19.9元三支,36元一盒的蓝牙耳机——他之前买过的同款是120元,后来有一只出现质量问题与店主联系,后者二话不说发过来一盒新的。现在,他明白老板为什么如此慷慨了。 在江北下朱,时间的概念是模糊的。“五一”假期与平时的营业情况基本类似,毕竟,内卷的电商主播不休假,供应链自然也是不能停歇的。 包括国际商贸城和库存街的多数市场,大多在下午5点左右就陆续下班。除了江北下朱。 我在5月中旬一天晚上9点多到达江北下朱时,街区大概一半店铺已经关门,胶带撕拉的声音在夜色中风格外清脆响亮。那是老板们在打包发货的声音。部分店铺的门口,快递包堆成了小山。 一些已经下班的店铺,门口展板上的样品并没有收起来。在一家日化用品店门口,我看到了海蓝之谜的洗衣液、挚美净洗衣液、浪宇皂粉、飘淼洗衣粉——在电商直播兴起之前,它们活跃的市场应该是农村大集。 如今,它们静静躺在夜色中。头顶的霓虹灯闪烁,那是搞钱的信号。 当然,江北下朱也有看起来很高级的店铺,但相应地,价格也不便宜。 比如在一家装修类似精品店的饰品店铺,一副耳环的“拿货”价格多在40元-60元之间,部分款式超过100元。我挑选了几对,与某电商平台进行比价发现,部分款式,店里买一副的价格,可以在网上买10副。 而今年流行的菩提手串,店里的“拿货”价是60元一条。当店员热情向我推销它有多好卖时,我默默想起自己在北京潘家园买的那条类似款,老板开口30元,最后成交价是25元。 一位打算在湖南老家摆摊搞副业的女孩刚刚交过学费。 她投入了1000元在江北下朱拿货,结果,当地朋友直接告诉她,“你被骗了”。她的拿货价比1688贵10倍,加上快递费等成本,根本不可能回本。 这是她到义乌搞钱的第三天。来之前,她对义乌的印象是:遍地有金山银山,“在大大的义乌挖呀挖呀挖”。到义乌的第一天,她感觉这里的人都在闷头搞钱,氛围很好。交完学费后,她说,自己只想回家,老老实实继续上班。 04 折叠 “一定要记得,留2000块钱买电动车,送外卖得用。” 在所有劝义乌搞钱女孩要清醒的小红书评论里,这条是呼声最高的。 搞钱返贫的故事在义乌可太多了。比如在库存街,如果前几天出现在摊位上的货,消失几天后又重新摆出来了,背后肯定有上货人的眼泪——卖不出去,只能作为库存再清掉。 25岁的一粟在今年2月来到义乌,做拼多多的饰品网店,“亏得只剩裤衩子了”。她卖的饰品单价多在10元以下,利润本来就不高,还经常遭遇仅退款的“白嫖党”。勉强坚持到4月,她选择了清库存关店,算下来亏损1万多。 但对于每一个初到义乌的搞钱人,满街跑的豪车还是容易给人“乱花渐入迷人眼”的感觉。 “五一”假期,我在义乌数次见到200多万的帕拉梅拉,都是当地浙G牌照。更多豪车只在夜间出没——白天老板们的座驾是三轮车和货车。5月中旬,在拥堵的青口夜市门口,发动机的低鸣声彰显着一辆跑车的尊贵。我抬头一看,坐在兰博基尼驾驶座和副驾的,是两个看起来只有20岁出头的男孩。 义乌的折叠无处不在。 一方面,它是国内最富裕、最国际化的县级市之一。几家正宗的中东菜馆在小红书里人气颇高,服务员是穿着帅气西装的中东面孔,街头也随处可见披着头巾的中东商人。TikTok培训机构、海运、境外手机卡的广告,一起构建了这里的国际感。 即使在最不起眼的库存街拖鞋店铺里,老板娘也可以熟练使用英语,跟外贸客人们谈价格。江北下朱的一家鞋店门口,一块大屏幕实时跳动着TikTok直播间的数据。 搞钱的人对变化捕捉最为及时,对趋势更是如此。相比传统电商,TikTok、独立站、temu的生意在这里显然更加流行。甚至,江北下朱的村口,已经出现了数字人主播的服务机构。 但义乌的B面也写满失意。 离开义乌的那天,我打到了贵州人李祥的车。 这趟11公里的行程,我支付23元,但他到账的钱只有17块钱,折合每公里1.5元左右。“前几年平台抽成还只有18%”,他的语气中满是羡慕。去年才转行跑滴滴的他,没赶上好时候。 他曾经吃到过义乌发展的红利。这位15岁就来义乌踩缝纫机的贵州山里人,靠着十几年的踏实肯干,拥有了一家来料加工的服装小作坊,前几年的净利润,基本都在40万左右,足以养活一家老小——直到去年,他成为义乌关厂潮中的一员。 但他看起来心态很平和。 寒意落在了义乌大多数人身上,比如他眼见商贸城的生意在电商和疫情冲击下逐渐变差,往年年租金30-40万的店铺,现在20万转租都无人接手。 “以前生意好的时候,老板都没空搭理人”,李祥说。商贸城里很多搞饰品的老板,都有工厂。以前需要客户提供样品,订单达到足够数量才会开模。但现在,他们都是先把样品做出来,在店里展示,吸引顾客下单,订单起数也从以前的几千降到了几百。 寒意还表现在更多日常里。 “五一”假期,梅湖街一家服装尾货店,一位老板娘努力向她的中东客户解释,一款有4个颜色的夏凉裤,其中的黑色不确定是否有现货。比划几个轮回后,客户显然还没太明白,他用手机找到了翻译,老板娘才如释重负。 这笔2000条裤子的生意成交,客户要走了所有的库存。“前几年英语还行的,没想到退化这么快”,老板娘有些唏嘘,她打算尽快把英语捡起来。 05 卷 每个义乌人,都能讲出几个身边真实的财富故事。 因为实在太多了。你几乎可以在任何场合,听到关于发财的无数个版本。听多了你就会发现,它们都离不开一个关键词:卷。 江北下朱的一家饰品店,晚上9点多,老板娘还在跟朋友讨论同行的直播电商生意。对方公司租在别墅里,光打包发货的工人就有30多个。赚钱的秘诀就是便宜,敢把价格压到最低,部分款式只在成本价上加了5分钱。 “我看过,价格比商贸城还便宜,都可以直接去他直播间里下单了”。当然,这只是一句玩笑话。这位老板娘还处于对电商生意感冒又不敢尝试的阶段,她听说,那位同行某个月亏了四十多万,因为爆单之后,生产发货跟不上,被平台重罚了。 电商本身也是一门更加卷的生意。“难怪人家能挣钱”,老板娘感慨,同行可以为了卖货不要命,“今天到了5000的货,他们就一定要卖完才下播睡觉”。 图:义乌国际商贸城内的商家广告 勤奋和拼搏,一直是义乌人信奉的搞钱密码。互联网只是放大了它的能量。 比如李祥的一位96年老乡,最初在义乌卖服装,后来与朋友合伙干工厂,专供电商。现在工厂已经有300多人,去年连续做出几个爆款,一年流水超过4个亿,净利润接近8000万。 这样的成绩,李祥当然羡慕,但他更佩服老乡的卷。“就是拼”。老乡原本定下婚期,因为建厂推迟了,“生意不做出来就不结婚”。 而今年的生意更难做。比如服装,价格被卷到让多数人没有利润空间的程度,李祥就暂时退出了。在他看来,10个来义乌搞钱的人,3个能挣到钱就不错了,大多数都只是来交学费的。卷,只是第一道门槛。 不过在这个全国灵活就业人数超过8000万的春天,义乌还是暂时“收留”了很多失意人与梦想家: 一位大厂毕业生裸辞之后,独自自驾800公里,准备在义乌创业,开启新的人生; 一位刚刚经历第二次脱产考研失败的男生,决定告别把自己关在家中与世隔绝的日子,迈出的第一步就是来到义乌; 一位30+的单身女性,4月在国际商贸城附近租下房子,从小红书义乌买手开始做起; …… 这波集结在小红书的搞钱人多数是生意小白,对于义乌搞钱项目也缺乏清晰规划,但不妨碍有人从义乌获取能量与灵感。山农在“五一”假期结束后返回北京,他准备围绕义乌的货,搞点事情。 义乌这座城市,因为卷而生机勃勃。路边摆摊卖淀粉肠的、夜市门口卖出豆腐的、街边卖胶水的小商贩,都在一边卖货一边努力直播,专注搞钱。 比如,青口夜市的这家臭豆腐摊位,常年排着长队。老板已经拥有20000多粉丝,她一边娴熟调料一边谦虚说,直播只是顺手做做,没时间搞电商卖货。 义乌,跟涌入这座城市的搞钱人,更像《漫长的季节》结尾处的那列火车,一直向前,不回头。它未必是所有人的搞钱胜地,但它全力往前的姿态,依然迷人。 那天,在离开义乌的高铁上,列车飞驰,带我穿过一座又一座的隧道。多山的地貌造成交通不便、农作受限,很长时间里,义乌只是一座经济落后的江南小县城,直到贸易改变它的命运。 如今的义乌郊区,还零散种有稻田,从高铁车窗望出去,有一块一块的金黄色。 5月,南方的中季水稻正在逐渐成熟。这是季节流转的必然,只要没有意外,每一季的劳作总会得到回报。 付出就会有回报。对于每一个来到或者离开义乌的人而言,这样的信念,一定或长或短地在他们心头停留过。不是所有人都能在义乌搞到钱,但这并不意味着,义乌之行就没有意义。 有些力量就像种子,种下了,就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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